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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架空魔法] Battle Royale*阿斯科特羅斯學園 前傳 [連載中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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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oreu2003
2012-10-16 12:50
# 21

第一章第六節 復生傀儡•靈探•死神(一)



  雖然妃茵(Joe Ko)已經是月.司狼的室友,但這數天他們從沒談過一句話。
  (那傢伙對我仍有戒心哩。)妃茵心想。事實是,月不太喜歡跟人打交道。「月……」妃茵打算減少月的戒心,但月已經出去了。「哼!」妃茵不滿地哼了一聲。
  另一邊廂。五樓的科學實驗室。
  「主人……」古剎道。做為Miko的使僕魔的這頭家鼠,正惴惴不安地扭動爪子。「嗯?」Miko隨便地應了一聲,便繼續她的實驗了。
  「那個妃茵•斐修……看來是來找月.司狼算帳的。」古剎把妃茵來讀書前後的事仔細地分析了一次。「而且他可能會來解決我們,因為只有我們知道他是誰……」
  Miko望一望古剎,道:「我早知道了,但他現在不夠我來的……他不會太早便行動的。」
  「那倒是……」古剎開始放心了。

  「介紹到此結束。還有什麼不明白嗎?」一名二年級生受校長西里爾所託,帶著妃茵走了一趟校園。「沒有了,謝謝妳!」(耶,甩難啦!)妃茵露出天使般的燦爛笑容,以爽朗的聲音答道。正要在禮堂門前分手之際,他們發現布告欄前聚集了一堆人。
  「要過去看看嗎?」二年級生問。「嗯。」妃茵應了一聲,隨即衝進人群。「咦?『究竟什麼事情會讓鳥類開始悲鳴、動物開始四散而逃?調查迷幻森林的怪異事件!募集成員,報酬點數七百銀晶』?這是接任務的通告哩。」
  二年級生撥了撥她那頭金黃色的卷髮,來到妃茵身邊,「沒錯。這是任務公布欄。想要賺錢或升級,實踐比上課更有效率。」(這我知道啊!)妃茵心想,但沒說出口。其實,連今天約定跟舊生參觀學園她也想推辭;不過為免引起他人懷疑,才不得不硬著頭皮答應,迫自己聽足兩小時早已聽遍N次的廢話、走了一小時本該不用走的冤枉路。
  「啊,這位同學,妳是對我們這項任務有興趣嗎?」一把豪邁而低沉的男聲從妃茵耳邊響起。「你們的任務?」妃茵一臉疑惑。二年級生說:「這項任務是『靈異與精神分析學會』[注1]提出的。至於這位看起來粗枝大葉的大塊頭,則是該學會的會長,茲利爾•索柏林。」「喂喂,妳不至於要用『粗枝大葉』這個詞來形容我吧,冰•藍雪同學。」二年級生口中的大塊頭露出苦澀的微笑。這個茲利爾有著一把紅色長髮,黝黑的肌膚顯示他時常在戶外接受太陽的親吻。只有身經百煉才得以煉就出來的一身肌肉。即使被那樣形容也擺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態度,算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吧。「如何?七百銀晶,這是個頗可觀的報酬點數不是嗎?考慮一下嘛。」
  「嗯……那個,剛才冰同學說你是什麼學會的會長來著?」妃茵問。「『靈異與精神分析學會』。」冰•藍雪與茲利爾異口同聲地回答。「靈異……迷幻森林……難道,這是個靈探任務嗎?」妃茵驚恐的叫了一聲。「當然了啊。」茲利爾以一派理所當然的口吻說,其潛台詞是「妳連這都不知嗎?」。「妳沒有靈探過嗎?」冰問妃茵。妃茵搖了搖頭。(不過我曾經到鬼門關前晃了個圈。)
  「話說回來,我從沒在學園見過妳。妳是新生嗎?」茲利爾忽然問。「啊,我叫妃茵•斐修,剛轉學到來唸三年級的。」妃茵朝茲利爾點了點頭。茲利爾皺起了眉頭來,「妃茵…斐修…?這個名字我好像有印象,在哪裡聽過……算了。」下一秒,他換上了笑臉,「我還有事要辦。斐修同學,要是妳有興趣參與任務,請於明天下午六時正,在市中心火車站前集合,我們一同出發。就這樣囉。」

  妃茵一邊想著茲利爾告訴她的事,一邊回到了房間,卻發現自己的室友正危坐在床上,注視著窗戶那邊。房間里的光線很陰暗,明明已經到了傍晚,但月還是沒有開燈。
  「怎麼了,月?房間這麼黑啊。」聽了妃茵的話,月依然沒有反應,只是背對著妃茵一動不動。看來她的心情不太好。到底她在生什麼氣啊?妃茵不禁在心裡感到疑問。「月?」她來到月身邊,拍了拍她的肩膀。然而月還是紋風不動。唔∼什麼啊!這傢伙,是在耍什麼大牌啊!莫名其妙地,妃茵感到一股氣衝上腦門,當她正要發作時,室內突然響起了一陣拍翅聲,有個東西打中了妃茵的腦袋,並伴隨著兩聲「啾、啾」。因為周遭實在太暗了,她看不清楚是什麼打到自己。
  「啊!」妃茵發出驚恐的叫聲。此時,月別過臉來,一張駭人至極的臉映入了正六神無主的妃茵的眼簾。
  那是張灰白而且毫無血色的臉。彷彿被撒了硫酸,上面的皮膚竟慢慢的開始脫落,冒著血水,肉在一層層地剝離開來,現出發白的骨頭……更噁心的是眼部位置。一對眼眶空洞暴露,兩顆已脫落的眼球,只靠黑色的黏液吊著,上面佈滿了許多血絲,而且一直毫無方向地旋轉……


  「啊----」醒了過來的妃茵大聲叫道。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,用打自心底終於放下心來的聲音說道:「原來是做夢嗎?」
  妃茵環觀了一下自己身處的地方。沒錯是自己的寢室,並沒什麼奇怪之處。「嗚……」她以一臉宿醉害頭痛的表情,敲了敲自己的腦袋,吐出一句顯然不應該出自於淑女之口的粗魯語句:「這他媽的勞什子惡夢。」

  「還真吵耳哩,妳這個嗜睡的傢伙。」房門的縫隙之中傳來一把略為低沉的中性女聲。妃茵循聲望去,只見門被打開,有著宛如流動星河般璀璨金髮的室友出現在自己面前。
  「月.司狼!」原本迷糊的眼睛馬上變得炯炯有神。彷如喪屍碰上活物,妃茵瞪眼看著月。
  跟夢裡不一樣,這個月長著一張正常的人臉。也許是因為剛剛睡醒,妃茵覺得她整個人似乎散發著似有還無的光芒--月那頭金髮給人的印象實在太過強烈。其實仔細一看的話就會發現,那個人根本沒在發光。(真是的,無論已看過幾次,都還是覺得這傢伙當真會照死人哩。)
  月步進了房間,在妃茵面前打開床前的巨型衣櫃,取出一套白色衣裙,然後開始脫衣服。「唔!」妃茵(Joe Ko)反射性地合上雙眼。(嗚,我可是個男的耶!雖然用的是女性身軀啦……)

  「斐修。」忽然聽見有人喚自己,妃茵張開眼睛,赫然發現月已更衣完畢,又要出去了。按照慣例,月的使僕魔--黑帝斯站在她的肩膀上,此時牠正用舌頭舐著自己的前足,不時發出兩聲「啾、啾」。少有地作了全身白色打扮的月,在透過落地窗照射進來的日光之下,顯得有如神女一般美麗而神聖,妃茵(Joe Ko)躺在床上看著她,竟也禁不住心跳加速,心臟就像是要馬上蹦出來一樣。(哎呀,果然是人靠衣裝嘛,這樣穿不是很好看嗎?)
  「什……什麼事呢?」她硬擠出一個看起來有點詭異、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問。
  「妳打算一直睡到第二天晚上嗎?」月皺了皺眉頭,道。
  「啊……不是。」妃茵抬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大鐘。噢!已經是下午兩點了。
  「我買了點吃的來,放在桌上,妳自己看著辦吧。我約了人,晚上會回來,妳要出去的話記得鎖好門。」
  說畢,月關上房門離去,只留下滿腦子問號的Joe Ko。
  這傢伙是怎麼了?
  明明之前一直對我不瞅不睬,今天卻變得出奇地和善,主動跟我閒喧,甚至還給晚起的我買來盒飯……
  Joe Ko瞅著月放在桌上的盒飯,想起了以前寒星跟她說過的、關於月的風評……

  「跟那個變態殺人狂同房?!」
  那個人一直給人冷酷無情的印象。殺人不眨眼,之前自己都是被這樣幹掉的。那樣的人,會知道什麼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嗎?又有能力與人建立正向關係嗎?
  不!
  Joe Ko恍然大悟。
  難道!
  難道,我的身份已被識穿?
  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才不會突然轉死性,這一定是某種圈套。
  對,是圈套。
  她一定是知道了我的真正身分,所以想要先下手為強。
  Joe Ko以像是拍動作片一般誇張的肢體動作,跳下床衝到桌前。桌上的盒飯微溫尚存,並散發著甜咖哩的香味。他的手才剛碰到盒飯,便馬上如遭電殛般彈開。
  不用問,這是個陷阱。
  這個盒飯不能吃。
  這傢伙,好狠毒。
  偏見能夠激起憤怒感與報復心、引發還擊和反叛;而由偏見激起的憤怒與報復,則會反過來助長偏見,從而產生更加不良的後果。
  妃茵(Joe Ko)那雙翡翠色的眼中,開始燒起了熾烈猛旺的火炎。


[注1]靈異與精神分析學會:抄考自港漫「KISS2雙生兒」
引用

noreu2003
2012-10-16 12:50
# 22

第一章第七節 復生傀儡•靈探•死神(二)



  逐漸步入黃昏,咚咚幾聲,聖安德肋堂敲響了六時的鐘聲。
  一名身穿水手服、背著大背包的小女生正匆忙穿過希索爾大街前往市中心火車站。
  要說她為什麼這麼匆忙跑著去的話,那是因為她約好了跟別人在那兒碰頭,卻快要趕不上了。好不容易穿過人潮,終於到達了目的地,她看見有名紅髮大塊頭少年已坐在火車站附近的長椅上發著呆。
  「茲利爾哥哥!」「哦,小菸!」茲利爾抬頭,對小女生笑了笑,「麻紗與小芝呢?」他又問。「她們快要到了。」雖然茲利爾身為負責人必須早到,不過他的成員卻也並沒讓他等得太久。小女生指了指身後,一名綠髮女生正以可媲美光線的速度飛奔而至,而她身後則跟著一個銀髮女生。
  「噓噓……白痴菸!拿起行李說走便走,也不等等我們!」綠髮女生在茲利爾面前彎著腰,呼呼的喘著粗氣。另一個銀髮女生也好不了她多少,「呼哈哈……我最怕……就是這種沒命狂奔了……哈哈……」
  「對了,茲利爾哥哥,這次出任務的人只有我們四個嗎?」小菸問。茲利爾搖搖頭,「不是,還有……」「小茲!」一名紮馬尾,黃皮膚,身穿唐裝的少年來到茲利爾身後,「我帶了我可愛的表弟來,一同參加靈探唄!」
  茲利爾一聽,笑逐顏開:「哦,阿古,真的嗎?」
  唐裝少年將另一個同樣穿唐裝,長有一頭啡髮的矮小男生推到茲利爾面前。「介紹一下自己唄。」阿古催促道。矮小男生抬頭瞧了瞧茲利爾,一臉靦腆地說:「我的名字叫做謎。」
  謎?還真是個古怪的名字……不過仔細想想,這說不定是個假名哩。雖然有想到這個地步,不過茲利爾卻什麼都沒說。
  「謎是新生嗎?」麻紗問。
  「啊,是的!」有女生向自己問話,謎的臉瞬即漲得通紅。
  「我看不慣這小子老是宅在宿舍看小說,所以便抓他出來參與一下活動唄。」
  「是這樣嗎?」
  「好啦,人齊了沒?人齊便出發吧!」小菸雙手合十道。「那個人還沒到。」茲利爾道,「她要來負責『傳送』我們到目的地。」話音剛落,以一頭長長的金色卷髮,以及鮮豔的藍色眼眸自傲的冰•藍雪便出現了。
  「你們要出發了?」冰問。
  「對,妳能來幫忙,實在太好了。」茲利爾笑道。
  「你們,手牽手,圍成一圈。」沒有多餘廢話,冰下達了指示。眾人照辦。冰走到茲利爾與阿古身後,把玉手搭在他們的肩膀上,唸出幾句咒文。未幾,地上刮起一陣風,冰戴在手上的那條水晶手鍊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。瞬間一行人消失了,如同從未存在過。
  這種高級的移動術只有修道有年的術者才有辦法使用。但即使是他們,也不能多次詠唱移動的咒語。那種咒語一個星期只能用一次,根據術者資質的個別差異,甚至有可能一個月才能用一次。最麻煩的是,即使是法力高強的術者,要在指定時間將人轉移到指定的地方,人數也不能超過十個。所以公共運輸系統--尤其是城市軌道運輸系統,例子有我們熟悉的、連接中庭「米德加爾特」中央都會帶與魔界「拉希布爾多」重點城市的「巴芙魯斯特鐵路」--才會發展起來。
  為了使用強力的咒語而積蓄精神力,是非常花時間的一件事。「嗚呵--好睏。」估計茲利爾一行人已到達迷幻森林。冰完成任務,便回到學園裡去睡覺。

  另一邊廂……
  迷幻森林的北邊,「找不到,找不到,時間不夠用。封印……」一名少女用著高速在森林間徘徊,右手食指和中指夾著一張符紙。
  疾走中的少女忽然停下腳步,望著被樹林遮蔽的天空。如果旁邊有人的話會發現,這名少女墨綠的曈孔,正冒出幽幽的螢光。
  「聖地……到底在哪裡?阿努比斯大人,請保佑我吧!」少女似乎在禱告。

  迷幻森林的東邊,「哥哥!到底還要走多久,我們已經在這片森林逛了又逛,走了又走,還沒有看到任何目標!要不要先去補充乾糧,我們的糧食快要不夠了!」全黑打扮的少女來回抖著自己的乾糧袋,向哥哥抗議著。
  「那先吃哥哥的份吧!」同樣全黑打扮的少年,完全無私的將自己的乾糧給妹妹。
  「YA-謝謝哥哥。」少女非常高興的接過了乾糧袋。少年微笑的看著自家的妹妹,這笑容不會超過0.1秒,馬上又恢復成了冰冷的面貌,不過,即使變換再快也逃不過自家妹妹的眼睛。說到眼睛,常人只要見過這二人,都難以忘懷一個驚人的事實--他們左右眼睛的顏色不一樣。
  少年左眼雖然是清澈如水的碧綠色,可是被頭髮遮住的右眼卻是血玉髓色;少女則跟他相反,左眼為紅色,右眼才是藍色。這樣的情況,一般被稱作「虹膜異色症」。
  「里多哥哥,分你一半。」
  哥哥里多看了看妹妹,搖了搖頭,示意自己不會餓。當妹妹專心吃著糧食的時候,他在妹妹看不見的角度下用力拉緊自己的腰帶。

  少女獨自一人在森林徘徊,一對兄妹則要去森林裡調查東西,而茲利爾一行人也正要去進行靈探任務。
  能讓這麼多人進內探索,究竟迷幻森林裡發生了什麼事情?
引用

noreu2003
2012-10-16 12:50
# 23
  「到了,迷幻森林。」小菸睜開因緊張而閉起的眼睛(哇,我可是第一次,用高級移動術去旅行哩!),發現身邊的景色跟之前截然不同。
  「那麼,我們現在該怎辦呢?」麻紗轉身看向同伴。出現在眾人眼前的,是一個通向未知之地的山洞。「嗯……只要穿過這個山洞,我們就到達目的地了。」右手上漂浮著一顆光球,左手拿著一張簡易地圖的茲利爾微笑著說。「別說這麼多,我們出發吧。」「嗯!」
  這個山洞的通道十分狹窄,只夠一個人走過。「唔,這裡很黑耶……」芝似乎不習慣黑闇的地方,她喃喃地說道:「不過,沿路也有些油燈掛著,是誰弄的呢?」
  「大概是附近村落的居民吧。雖然這一帶是『米德加爾特』的邊境禁區,不過森林裡還是有人住的。」儘管沿途有燈光照明,茲利爾卻沒打算收起他的光球。
  「唔……什麼,禁區?」芝吃驚得瞪大了眼睛,「你怎麼沒告訴我,這次任務竟然是在禁區內進行!」
  「哎呀,有什麼關係啦。」
  茲利爾一派悠然的態度令芝非常不滿。
  「什麼沒關係!萬一我們被人逮住怎麼辦!」
  「現在是夜晚,這裡是鳥不生蛋的森林,我們會被誰逮住呢?」
  「『不怕一萬,最怕萬一』,這你沒聽說過嗎!」
  「說起來,我們這次到底是來調查什麼的?」小菸的一個問題,打斷了芝與茲利爾之間的爭執。
  「『海交出其中的死人,死亡和陰間都交出其中的死人。無論大小,死了的人都站在寶座前。[注1]』」茲利爾取出任務說明書,讀出上頭的一句句子。
  「什麼意思?」小菸好奇地問。
  「根據情報,有附近村落的居民曾在迷幻森林中遇上死人重現人間。」
  「咦!真的嗎?」麻紗問。「哇!阿古,你踩到我的腳啦!」「抱歉唄。」「詳細的事件發展經過到底是怎樣的,茲利爾哥哥?」
  「根據『百墓坡』的守夜人的證詞,那天深夜他如常到墓園巡視,期間遭到三個衣著破爛的人形襲擊。那三人的臉部輪廓尚未腐朽,甚至可以說是完好無缺--守夜人認得他們正是『百墓坡』的『新入伙』。」
  「簡單而言,就是死人復活攻擊活人啦。」聽了茲利爾的說明,麻紗下了個精簡的結論。
  「事發後,『米德加爾特』當局著人破土,竟發現三人的葬穴裡空無一物……類似事件隨後甚至陸續有來,直到目前為止,已有十一位『百墓坡』的『住客』復活成為行屍--這其實已等於解釋了『讓鳥獸悲鳴、拒絕進入此地』的原因[注2]。我們前往迷幻森林的目的,就是要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,順道……倘若可以的話,為民除害。」
  聽到這裡,謎禁不住雙手掩嘴,「哇……真可怕。」
  「表弟,你怕嗎?」站在謎身邊的阿古問。謎注意到,麻紗此時回頭看了看他。
  「不、不是。」他以有點難堪的語調答道。

  穿過山洞後,換上另一番景象。
  眼前是名為「百墓坡」的廣闊墳場。「百墓坡」位於包括於迷幻森林--「米德加爾特」最大的森林山脈的邊境禁區內,專門安葬身分不明或無人認領的屍體,也就是公墓。「米德加爾特」當局會為死者立碑,但碑上只有號碼,沒有名字。
  「哇……」
  「這這這這這--」
  無數墳墓密密麻麻緊靠在一起,教人寸步難行,最恐怖之處,就是每個墳前,都倚傍著「人」!那些「人」衣衫襤褸,好些更幾乎裸體。雖然腐化程度並不一致,但他們的膚色都是灰白的。那些「人」動也不動,完全感覺不到半點生氣。
  「這是……行屍……」芝豎起一根顫抖的手指,指向墳前那些「人」。
  此時,茲利爾身上的魔力感應器發出了警報聲。
  「哇,發生什麼事了?」
  「……是魔法波動。」
  突然,墳前那些「人」開始移動,走近一行人。
  「大家!戒備!」阿古拔劍,做好作戰狀態,其他人也跟著做了。
  一頭行屍張開血盆大口,如同惡狼一樣撲向芝。
  「哇!」芝勉強避開。阿古一躍而起,用雙劍砍向行屍,行屍的頭與脖子迅即分家,先後落地,並失去活動能力。
  「阿古,謝謝囉。」
  「別鬆懈!還有其他行屍!」
  「這些傢伙真難纏耶!數目又多!討厭!」
引用

noreu2003
2012-10-16 12:50
# 24
  這時候,在森林的另一邊,一對兄妹剛生起火搭好帳篷,準備在森林裡過夜。
  「唔?」妹妹瞪大了她那雙美麗如同寶石的異色瞳。
  「怎麼了,小休?」哥哥里多一邊忙著將自己從森林裡收集到的一些野菜做成燉菜,一邊關心地詢問。
  「我感覺到……在森林的另一邊……傳來了魔法波動。」
  里多聽了,眼中掠過一絲光芒,如同獵鷹察覺到獵物的動靜般,「真的嗎?在哪一邊?」
  妹妹休用一根手指,指向一個黑邃的方向。
  「我去看看。小休,妳留在這裡等我。」說完,里多放下杓子,站了起來。
  「知道了。里多哥哥,你要小心喔。」


  敵人人數眾多,茲利爾一行人被迫採取以防守為主的作戰方式。漸漸地,以茲利爾為中心,阿古他們縮成了一個圓圈陣勢。幸運的是,他們所面對的敵人並非作戰經驗豐富的戰士或盜賊,而是沒腦的行屍--徒具嚇人的外在,實質上每一動作均充滿破綻。
  「『旋風裂破』!(Wind Break)[注3]」謎喃喃說出咒語,眼前的兩頭行屍隨即被強風撕裂。
  「哈!厲害呢,謎同學!那麼……『雷封』!」麻紗眼前的行屍都被雷電擊至焦黑乾脆,頭與脖子自然分家。
  小菸使出了「疾風之冰柱」(Windy Icicle)[注3同]。空氣中的水蒸氣凝結成了冰,變成無數的冰箭,一起襲向目標。幾頭行屍瞬間被貫穿,茲利爾再佈下「解除魔法」(Dispel Magic)[注3同],使其他尚未走近的行屍失去攻擊的機會。

  「呼……剛吃飽飯便要做這麼劇烈的運動……」芝無力的坐在地上。眾人的周圍,橫七豎八地躺著好幾具冷冰冰、再也無法活動的屍體。由於茲利爾發動的「解除魔法」,讓行屍擁有的虛假生命消失,恢復了原來的姿態。
  「不如就休息一下吧……」
  「嗯。」
  他們坐到一個比較清涼的地方休息,芝更不顧儀態地以大字型躺在草地上。至於其他人則對剛剛發生的事進行討論。
  「茲利爾哥哥,怎麼屍體會突然懂得移動,還攻擊人呢?」
  「不知道……可能是有人故意對屍體使用魔法……」茲利爾想起,當初在屍體開始攻擊的瞬間,他的魔力感應器發出了警報聲。
  「但、有誰會這樣做啊?」
  茲利爾沈默了。到底是誰,他的心都在想。
  無論是誰幹出這樣的事,都是對理應入土為安的死者的一種侮辱。
  這個想法令茲利爾突然感到異常不快。

  就在想得入神時,茲利爾又感覺到一股氣息……跟剛剛不一樣的力量氣色。
  「欸。」
  「怎麼了?」
  「你們感覺到嗎?」
  「什麼?」
  看來其他人似乎毫無所感。就連感應器都毫無反應。到底……是什麼人在使用力量?
  茲利爾猶豫了一會,便決定沿著發出氣息的地方走去。
  「茲利爾哥哥,你要去哪?」正忙著替芝的頭部煽風的麻紗問。
  「只是走開一會兒,很快會回來。」


  夜間於林中漫步,絕對是個人生於世,至少必須體驗過一次的滋味。
  雖然這並非茲利爾的本意,但一直往森林深處走,卻確實帶給了他這樣的感受。
  以往並不是沒有試過於晚上進入森林,但那時是在跟隊友展開野外定向活動,或是尋找藏於森林深處的寶物,那種緊張刺激的感覺,與漫步這種經驗接不上邊。
  同樣是林中漫步,孤身走我路,跟與友人同行又是兩回事。與友人同行,基本上是為了加深彼此間的關係;至於獨自漫步,則是釋放自我的絕佳時機。曾經有一篇關於獨自漫步的文章,提到:「一個人在這蒼茫的月下,什麼都可以想,什麼都可以不想,便覺得是個自由的人,白天裡一定要做的事,一定要說的話,現在都可不理,這是獨處的妙處」。孤獨滋養人的心靈,孕育出獨特的自我。即使是如此熱愛團體活動的茲利爾,仍然非常享受間中落單的時間。
  走著走著,茲利爾來到了湖邊。那正是「米德加爾特」的名勝之一--「奈伊雅德湖」。
  當然,茲利爾這次並不是從「艾普羅村」到此的。他所在的地方是大湖的另一頭--與鄰國魔界「拉希布爾多」接壤的南方邊境區域。
  此時,「奈伊雅德湖」的表面充滿著霧。神奇的是,明明沒有太陽,湖面卻有耀眼的白光照著。
  在茲利爾眼前,有一個人站在水面……是一個女子。女子的頭髮呈深褐色,她閉著眼,長及背中的頭髮隨風飄揚,披著一身白色衣服,透出一種高雅而神秘的感覺。
  茲利爾恍然大悟--正是這個人在散發出力量氣息。從「百墓坡」走到此處,我到底花了多久呢?十五分鐘?大約有半小時吧。然而,這個人所散發的力量氣息竟絲毫沒有減退的跡象。可想而知,她絕非泛泛之輩。
  茲利爾走近水邊,他覺得這個環境很美,也很奇妙。
  所謂的力量有各式千差萬別。有的力量雖然強大,但並不具有威脅性,非但如此,強大的力量還能讓人感到安全與包容,甚至產生護蔭的作用,使人得以在護蔭下茁壯成長。

  「人類……」女子慢慢張開眼睛。那是一雙烏亮而深邃的美麗雙瞳。
  「泰莎姊姊!那群人類將我的玩偶全打倒了,真不簡單哩!」
  「妳還真敢說啊!哈魯特,每次在人間顯現,妳都要捅出個大簍子,讓泰莎姊姊替妳收拾殘局。」
  兩把童稚的女聲忽地響起,此起彼落,並像是通過擴音器似的,帶著奇妙的回音。隨後,女子身旁兩邊的水面泛起閃光。有兩個人形徐徐冒出水面,是兩個女孩子,外表看來大約十四、五歲。她們的衣著十分特別--通體黑色,上半部分如和服,下半部分是褲腿極為寬大的褲子(類似胯裙),長至腳踝並收口。
  最重要的是,這二人的長相髮型,幾乎一模一樣。
  其中一個女孩子移步--就這樣在水上走上前,低頭說道:「泰莎姊姊![注4]我的妹妹給您添了極大的麻煩,真的非常對不起。」
  「沒關係,瑪洛德。對那件即將發生於人間的大事件而言,這說不定是個吉兆哩。」女子笑了,那是種只要看到就一定會被吸引住的笑容。這人看樣子才不過剛剛二十歲,但那眼中卻有為人父母者,或是經過長久年月的聖者才有的慈愛之光在閃動。「事件最終能有個最好的結果,這些人會通過自身的努力,解決面臨的困難。」
  「那個,請問……」一直以目瞪口呆的表情,看著這幕奇妙光景的茲利爾終於忍不住開口,「妳們是什麼人?」妳們到底從何而來?為什麼會在水中冒出來?……滿腹的疑團,具體化作了大量的問題,正等待著回答。
  「什麼人?哼!」剛剛向女子道歉,名字似乎是叫「瑪洛德」的女孩子露出不屑的表情,「『什麼人』,這還真是個失禮的講法!站在我身邊的這位,可是冥王泰瑞莎陛下[注4同]。這裡是冥王之聖地,你這個人類未經批准就擅自進入,想幹什麼?」
  「……冥王?」茲利爾驚愕地望向女子。
  「即是掌管冥界的王。」
  「即是死神嗎?」
  「啊!真是的!為什麼你們這些人類,老是將兩樣差天共地的角色混為一談呢?」瑪洛德雙手插頭,沒好氣的吐槽道。
  「差天共地?」茲利爾百思不得其解。死神與冥王難道不是同樣的存在嗎?
  「人類,你給我聽好!泰莎姊姊是冥王,是掌管死後世界的王;至於我,還有我的妹妹哈魯特,才是死者的引導人,在你們死後將你們的靈魂帶到泰莎姊姊所管轄的世界,也即是你們口中的死神。懂了沒!」
  「……概念上我懂,不過,」茲利爾一臉狐疑,「我怎麼能相信你說的是真話?」
  這真是蠢話--至少瑪洛德是這麼覺得。可是從茲利爾的角度考慮,他一直以為死神或是冥王都是長有一副難看的外觀--全身以骨頭砌成,名副其實的「骨架」;披著黑色斗蓬,手持鐮刀的恐怖傢伙。
  他是自小聽鵝媽媽童話長大的小孩。「死神哪有那麼可愛」這觀念,早已在心中落地生根了。
  「……要不讓我取下你的小命試試?」瑪洛德瞪著茲利爾,恐嚇他似的說。
  茲利爾也不甘示弱,回瞪著瑪洛德,「你恐嚇我嗎?沒用的,殺人這檔事誰都幹得出。我想看看你們身為死神或是冥王的憑證。」
  瑪洛德沒想到這人會說出此番話。思路清晰得可怕,敷衍不得。
  這時,被瑪洛德稱為「泰莎」,身份似乎是什麼冥王的女子開口問道:「你的名字是?」
  「我?茲利爾•索柏林。」
  泰莎聽了,臉上閃過一絲訝異。接著,她說出了另一個人名:「蘇菲亞•查理•索柏林。」
  聽見這個名字,茲利爾臉色大變。泰莎繼續說下去。
  「十年前,『聖露西亞』火車慘案。」
引用

noreu2003
2012-10-16 12:51
# 25
  一群小朋友在兩條鐵軌附近玩耍。一條靠山的鐵軌還在使用,而另一條靠崖的則已經停用。
  只有一個小女孩選擇在停用的鐵軌上玩,其他的小朋友全都在仍在使用的鐵軌上玩。
  這時,火車來了,有個大人正站在鐵軌的切換器旁。讓火車停下來已經不可能了,但那個大人能讓火車切往停用的靠崖鐵軌,這樣的話他就可以救了大多數的小朋友。但是,那也意味著那個在停用鐵軌上玩的孤獨小女孩將被犧牲掉。
  最後,在情急之下,那個大人選擇了拉下切換器的扳手。
  將軌道切換後,那個選擇在停用的靠崖鐵軌上玩的小女孩還沒來得及喊救命,瞬間已被火車輾過。
  就在眾多目擊者慶幸大多數小朋友得到拯救;被犧牲者的父母為著女兒的慘死而落淚的同時,又發生了一件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。
  那條靠崖的火車軌之所以被廢棄,是因為它也並不安全。如果火車被切過去了,整車的乘客就可能被置於危險之中。

  結果,火車被切進停用的鐵軌後翻倒,撞破沿崖的鐵欄,最後衝下了山崖。
  整車乘客共三百二十人,當中無一人生還。

  事件最初被犧牲掉的小女孩,名字就叫蘇菲亞。[注5]


  就在她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般,道出那一段過去的時候,茲利爾的心理經歷了數種變化--先是腦中一片空白;繼而是如同驚弓之鳥般,一種對「自己的過去被了解得一清二楚」的驚恐;最後就是深深的悔疚,彷彿被千把利刃刺入心中的悔疚……
  這種悔疚,甚至讓茲利爾暫時失去了言語。
  「對不起,我並不是有心撕開你的舊傷。」泰莎同情的看著低頭不語的茲利爾,「只不過,也該是了斷的時候了。」
  「哥哥。」一把原本只存在於遙遠記憶中;可現在聽起來卻無比熟悉的稚童之音傳進了茲利爾的耳中。
  他抬頭一望,不知何時,泰莎面前出現了一名小女孩的身影。
  這名小女孩身穿黑色蕾絲裙子,腳上套有黑色長靴,頭上則戴有紅蝶形狀的髮夾做為裝飾。茲利爾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身打扮--火車慘案發生當天,首先被犧牲掉的小女孩正是穿著這身衣服,在廢棄的鐵軌上快樂忘我地追逐著蜻蜓--直到切軌的火車無情的輾過她嬌小的身軀。
  「能看見活到長大的哥哥,實在太好了。」小女孩咧嘴,露出如同天使一樣純美的微笑。
  「……蘇菲,」良久,茲利爾才說出了這句話,「是哥哥對不住妳。」
  「當天拉下扳手的人不是你。」
  「當天原本死掉的,應該是我才是。」
  「為什麼?」
  「要不是為了拯救我跟那群頑皮鬼,那個人根本不會想到要拉下扳手讓火車切軌。」茲利爾愈說愈激動,「更重要的是,妳已經勸告過我們了!」
  當天,剛完成了學校作業的小茲與小蘇菲取得母親的許可,與鄰家的孩子們外出玩耍。
  他們所居住的,那個名為「聖露西亞」的魔界鄉下小鎮並不像「拉希布爾多」首都「基爾斯」那般,因為沒太多旅行者前來的關係,火車站非常簡陋,而且火車班次誤點更是家常便飯。
  「聖露西亞」的火車站有兩條火車軌,一條靠山的火車軌還在使用,而另一條靠崖的則已經停用。正因為是鄉下地方,並不像大城市般有太多的娛樂,住在這附近的小孩都將那條已停用的火車軌視為遊樂場。可是,這天不知是誰出了主意,一群小孩要到那條仍然通車的鐵軌上去玩,小茲也想要跟著去,可是小蘇菲卻不肯點頭。
  「哥哥,那裡很危險,會有火車駛進去的!」
  「有什麼關係,那樣才好玩呢!」
  然而小蘇菲還是堅持不肯離開鐵軌。沒辦法,小茲只好扔下妹妹一個在那已停用的鐵軌,跟大伙兒到另一條鐵軌上玩耍。


  破爛的沿崖鐵欄、半插於深谷的車廂、鐵軌上妹妹血肉模糊的屍身、父親悲傷的側面,還有母親怨恨的目光……如此種種,彷如昨日事。到了今時今日,仍舊歷歷在目。
  一共三百二十一條性命,經由他的手被摧毀。
  回憶至此,茲利爾的視線變得模糊,一絲溫度滑過他的臉。
  從小我就是這樣。老是做些不經大腦的事,害身邊的人遇到危險。最糟糕的是,在帶給人麻煩後,卻無法靠自己收拾殘局。
  大概是受了慘案影響吧。自己一直以來努力積極參與團體活動,並成為領袖,擔當照顧他人的角色,事實上是為了否定那個做事魯莽、不負責任的自己。可是,十年前所發生的事,始終是茲利爾心中永遠的痛。
  無聲無息地,小女孩靠近茲利爾,拉起他的手,「事情已經過去了。茲利爾哥哥,我的身體已經不痛了,泰莎姊姊待我很好,我生活的很愉快……雖然我用『生活』這個字眼好像有點奇怪!」
  「……真的?妳真的……不惱哥哥?」茲利爾有點哽咽。
  小女孩依舊微笑著,「我並不惱恨任何人。雖然那個人拉下扳手害我先走了一步,不過他卻拯救了哥哥你。」
  這時,茲利爾總算注意到,小蘇菲的身體呈半透明。儘管魂兮歸來,卻也改變不了她是已亡之人的事實。
  「我要走了,哥哥,不過我們還會有再見的一天。在那一天到來之前,你要好好保重。」小蘇菲低聲說道,說完後便幻化成白色煙霧消失在兄長的眼前。


[注1]抄考自「啟示錄」20:11-15。原文:「我又看見一個白色的大寶座,與坐在上面的。從他面前天地都逃避,再無可見之處了。我又看見死了的人,無論大小,都站在寶座前。案卷展開了。並且另有一卷展開,就是生命冊。死了的人都憑著這些案卷所記載的,照他們所行的受審判。於是海交出其中的死人。死亡和陰間也交出其中的死人,他們都照各人所行的受審判。死亡和陰間也被扔在火湖裡。這火湖就是第二次的死。若有人名字沒記在生命冊上,他就被扔在火湖裡。」
[注2]抄考自「打鬼戰士:世界末日求生指南」(MAX BROOKS著)第五章 落跑指南
[注3]抄考自小說「零之使魔」
[注4]出自美劇SUPERNATURAL中的女死神TESSA。TESSA即為TERESA的簡寫。
[注5]SOPHIA,古希臘語,意為「智慧」。智慧是指知道什麼是最好的,並做出正確選擇的能力。茲利爾的妹妹曉得在停用鐵軌上玩耍,正是智慧的表現。而她的死,則是「少數人的利益,常常為了多數人的利益而犧牲掉」的表述。
引用

noreu2003
2012-11-1 01:49
# 26

番外篇 不過是星期天(一)


  稍微回溯一點時間,回到妃茵•斐修從惡夢中驚醒,以及茲利爾一行人準備出發前往迷幻森林進行靈探的那一天下午。

  「好了,去吧。」月舉起手,站在她肩上的黑帝斯隨即振翅高飛,遠去。
  注視著在藍天上翱翔盤旋的小黑翼龍,月嘴角上揚,踏上了學園的室外中空扶手電梯打算外出。話說回來,月今天這身打扮可以說是花了不少心思。雖然咱們知道月身上有著「缺憾」,但她畢竟還是個對街頭的流行風潮頗為了解的少女。她穿著一套時下街頭少女們之間頗為流行的淺色短袖連衣裙。頭髮有稍微弄曲,又在左耳邊束起一個小髻。這樣子一裝扮起來,感覺上就像是打扮時髦的城市女孩。
  這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半。學園附近比較主要的一條街道--希索爾街(Hazel Street)聚集了比平常還要多的行人。這也難怪,因為今天是星期天,一般而言是學生與上班族的公休日。大家都趁著短暫的空檔出外遊玩一番,以潔淨身心--就是阿斯科特羅斯學園的師生也不例外。一路上,月已碰見了好幾個同級同學以及師弟師妹。話說回來,她此行的目的地,正是奈蜜市中心中央廣場--她約好了跟別人在音樂噴泉附近碰頭。
  音樂噴泉位於廣場中央,主要街道希索爾街與高檔商業街之間,是奈蜜市著名的景點。由於公眾可自由進入噴泉,每逢假日--尤其是暑假均吸引不少人前往玩水。噴泉滿布網格泉口,池底融入平地設計,定時以不規則噴射高壓泉水,每支水柱都衝勁十足,有時甚至有幾個人的高度,絕非兒童樂園那些軟弱無力的水條可以相比。泉水噴出後,它並沒有消失,而是化作點點清涼的水珠,瀰漫在空氣中,替泉內泉外的人們降溫。
  每日下午一時及晚上七時更有兩節音樂噴泉表演時段,噴水威力隨住音樂節奏而提升,稍微走近都肯定濕身。

  在大街上東看看西瞧瞧,不經不覺已到了目的地。今天的中央廣場比平常還要熱鬧。孩子們既驚又喜地在水柱間穿梭,一旦有人被水炮射個正著,周遭的其他孩子便咯咯大笑。月來到一名身穿黑色夾克配牛仔褲的黑髮少年身後,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  「喂。」
  「啊,主人,您來了!」少年慌忙回頭,一副誠惶誠恐、像是初進宮的小太監,見了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的樣子,只差在沒有下跪--我是說真的。
  「唉。」月無奈的嘆了口氣。
  「怎麼了呢?」少年滿頭大汗的問,他還真的緊張的可以。
  「什麼主人主人的……難得的約會氣氛都沒了……」月小聲嘀咕著。少年歪著頭,不解的望著比自己矮半個頭的月。
  「您說什麼?」
  「算了,沒事。」說著,月幾乎是粗野地抓起少年的手,勾住他的上臂,再推著他開始往前走。「走吧。」

  「米德加爾特」不愧為世界的中心[注1],縱使奈蜜市只是一小個近郊地區,這裡的繁華程度也不是世上大多數國家可以比擬的。然而,跟少數像是聖國「維佐柏絲」那種真正的超級大國(Superpower),其中那些先進繁榮的大城市--比如首都「伊斯特•嘉頓伊甸」比較,「米德加爾特」的城市則有著個人之處。
  「米德加爾特」人都是一些真正懂得生活,懂得享受生活的人,奈蜜市也不例外--各本旅遊指南或遊記,皆不約而同地指出這一點。早上吃過早餐後工作兩三小時便吃午餐,之後睡個午覺(尤其在盛夏的炎熱天氣),到下午四時多再開門做生意,七時多再吃晚餐,之後到處喝酒或去跳舞到半夜。這國人各個階層、幾個世代都是如此生活,假如真的有世界末日,在那一天來臨前,這國人都已享受夠人生了。雖然,身為世界的一員,免不了要受時代的巨大波動所影響。「停不低地計劃,停不低地建立」,面對講求效率、急速變化的時代,對於「米德加爾特」人而言,遠離都市的急促與繁囂的奈蜜,是所謂的後花園,亦是最後的堡壘。生活在「米德加爾特」都會區的人,即使再忙都喜歡抽空到奈蜜市中心走走,感受寧謐的小鎮風情。
  「其實,主人您到底想要去哪裡?」被月拖著漫無目的的到處走,已經差不多過了一小時。少年終於忍不住提出疑問。
  「今天是星期日啊!」這真是問非所答。少年不解的看著月。
  「星期日?」
  「沒錯,星期日。星期日是普天下人放假的日子,所以我想到街上走走。」
  不久前仍是人頭湧湧的大街,午飯過後隨即進入了休眠狀態,大部分銀行商店都關了門。在百無聊賴之下,月拉著少年到處參觀。穿過中央廣場轉進柯德利街(Audrey Street),街道兩邊到處開滿了各種店舖。由於地處各國的中心,「米德加爾特」擁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商品。在這個到處擺放著各種貨物的商業街上,雖然什麼都在賣,但是,跟貼近群眾的希索爾街不一樣,這邊廂賣的東西顯然不是普通人能夠購買得起的。
  大家對於那些來自東方的商品最感興趣。從東方妖精界「塞布爾茲」來的精美瓷器和華麗紡織品常常讓本地人愛不釋手,不過,當大家看了一眼那幅刺有神鳥鳳凰圖案的掛毯的價格時,卻嚇得目瞪口呆--那對當地不很富有的人來說,簡直是天文數字。從距今五百年前開始,絲綢、瓷器、茶葉等東方特產大量進入西方諸國,成為上流社會顯示財富的奢侈品。
  對出身於在魔界「拉希布爾多」極具影響力,涉足軍、政、商三界的司狼家的月而言,那種奢侈品她總算買得起。看著雙手貼著玻璃櫥窗,興致勃勃的欣賞著一個青花瓷花瓶的月,站在她身邊的少年說話了。
  「既然如此,我變回原本的形態可以吧?」
  「不行!」斬釘截鐵。
  「為什麼嘛?主人……」
  月沒有回答。只見她像是在耍脾氣似的嘟起嘴巴,把臉扭向一邊,臉頰也紅起來了。
  假如這二人是情侶的話,那這真是非常正常的一幕。
  假如少年是月的男朋友,他大概會覺得露出那種傲嬌表情的女朋友非常可愛,甚至會想要進一步將嘴巴貼到對方的唇上。
  可是此刻少年只有滿腹疑問。
  我的主人到底怎麼了?
  這身打扮到底是怎麼回事?
  明明平時除了黑色外,她根本都不穿其他顏色的衣服的。
  還有她突然表現出來的這種扭扭捏捏的態度,到底是在搞什麼?
  實在太奇怪了!

  話說回來,究竟這二人是啥葫蘆裡賣啥藥,為什麼少年會喚月做主人?
  不管怎麼說,既然月如此要求,少年只好放棄追問。原本只將自己當成是陪客,在逼不得已之下他也只好投入這次購物行;而他最後也同樣在商業街上找到滿意的物品。在一個環境昏暗,牆壁和架子上雜亂地擺著各種乾貨或清潔用具的雜貨店裡面--這是少數營業中的店鋪,他意外地找到了一把「拉修工房」出產的多功能釘頭錘。
  「想要嗎?」月突然出現在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釘頭錘的少年身後。原本以為她在店外等待自己的少年吃了一驚。
  「嘛……」
  「我買給你。」
  「啊……嗄!那怎麼行!」
  月二話不說,從少年手上奪走釘頭錘,並跑向櫃檯,「老闆,我要這個。多少錢?」
  一個坐在那裡,叼著煙斗,五十歲左右的大叔用疑惑的眼神打量著衝著自己以來的金髮少女,以及她手上的釘頭錘,「盛惠三千銀晶。」
  「啊?」少年聽了,隨即把頭搖了又搖,像個波浪鼓似的,「不行!主人!這東西太貴了,不……」
  可是月卻照對方所說的價格付了錢。
  「因為你是個聽話的使僕魔,所以偶爾都要獎勵一下你的。」月將以皮套包封好的釘頭錘交到少年手上。等等,使僕魔?那麼說,這少年其實是黑帝斯?「走了那麼久,我都累了,先去吃點東西吧。」
  月與少年穿過一條幽靜的小巷,在巷子的另一端看到一家名字叫做「吸血鬼與向日葵」的茶室,有兩三個顧客坐在那裡休息著。老實講,這家茶室的室內裝修平平無奇,由於其隱藏於寧靜的小巷中,並自成一角的關係,這裡無法自然採光,只能依賴省電燈泡做為光源。四面都是灰白的牆,除了一室的盆栽、蔓藤植物等能予以整個空間一點生氣外,茶室應有的精緻欠奉。由後巷一直走過來,更覺一步一驚心。不過二人依然選擇在這裡喫下午茶。
  二人在座位上坐下來以後,一個圍著橙色圍裙,有著偏桃色長髮的精靈族少女走過來給他們下單。
  「歡迎光臨……咦,妳不就是……」少女瞧了瞧月的臉,然後露出了驚訝的表情,「司狼同學!」
  月疑惑的看著少女,「妳是……」
  少女燦爛的一笑,道:「我跟妳可是同級的哩!不過又難怪妳會不認得我,畢竟我在校內沒妳那麼有名。我是昕•司藍。」
  月聽了,微微一笑,「這樣啊。」
  少年以驚訝的神情,看著月和少女的互動。名為昕•司藍的少女又道:「我正在兼職賺取銀晶。請問你們要現在點東西嗎?」
  「我要一杯拿鐵,再加一客藍莓芝士蛋糕。」月說,她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對面的少年,「你也點吧。」
  少年慌忙抓起餐牌。「嘛,那個,我要一杯黑咖啡。」
  昕•司藍嘴角略微上揚,擺出她工作時用的笑容。「了解。請稍等一下,東西很快便送到。」
  「那個,主人。」昕•司藍走開後,少年方才開口道。
  「嗯?」
  「您真的變了耶。」月雙手托著臉頰,目光轉向玻璃窗外。少年續道:「一直以來,您不是很討厭跟人打交道,不願意理睬學校裡的人嗎?」
  月沒有給予反應。少年見狀,垂下了頭。
  「也許,我太多管閒事了。」
  「沒有的事。」月否定了少年的妄自菲薄。少年追問下去。
  「那麼,您是基於什麼理由而有所改變呢?」
  月還是沒有回答。二人暫時陷入沉默裡。良久,月忽然開口。
  「我們已相識了有……多久呢,黑帝斯?」
  「已有96120小時又7分24,不,25秒了,主人。」
  黑帝斯這個說法,實在教月哭笑不得。「你還真是精打細算哩。」
  然後,昕捧著他們點的東西來到二人身邊,說了句「請慢用。」後便去招待別的客人。
  「我記得那天也是個星期日,而且跟今天一樣,都是那樣天朗氣清。」
  「沒錯,您說的是。」黑帝斯附和自己的主人。月用小調羹輕輕攪拌著拿鐵,散發出教人忘憂之香氣的杯中液體所形成的漩渦,彷彿是能將人帶到過去的門屝……



  「嗚呵……」當年只有六歲的月緩緩抬起沉重的眼皮,陽光透過玻璃窗射進來。
  她反射性地躲進被窩裡,並厭惡地皺了皺眉。月的房間很大,大約有十二平方米,以白色和粉色為主--這是她從懂事後直到離家出走、入讀阿斯科特羅斯學園前一直生活著的房間。房中央有一張大大的四柱床,床上放滿了小熊布偶,枕頭和被子是以黑色羽毛製成,顯得與其他擺設格格不入。地上鋪著軟棉棉的奶油色地毯,天花板垂著一盞精緻的水晶吊燈,整個房間充斥著一種甜甜的香氣。
  跟往常一樣,她八時正就醒了過來。跟被窩糾纏了許久,月拖著一個半睡不醒的身軀,慢慢的步向落地窗前,用手拉下窗簾。「嚓」的一聲,陽光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。「多麼刺眼的陽光啊……」
  此時,門外傳來了媽媽呼喚女兒的聲音:「小月,要吃早餐了喔。」
  「喔。」月短短地回答,一手輕柔的擦著眼睛,慢慢的步出房間,前往浴室梳洗,然後下樓。
  「小姐早晨!」一句親切的問候,出自一名正在打開窗簾的年輕女僕口中。走在一條長長闊闊、掛滿名畫的走廊裡,窗外溫暖的陽光射在地上,每隔一會便聽到鳥兒的叫聲,一切也很柔和,很舒服。

  飯桌上,擺著月最喜歡吃的菜--蕃茄蘑菇天使麵。母親微笑著在旁恭候。
  月有點愕然地問:「怎麼這樣豐富?今天不是我生日哩。」
  平日月的父親--在魔界赫赫有名的大魔導士,緋•司狼也會來一起吃早點,平日這家人的早餐已有一單調,不過今日他卻不在。月知道父親必然是在工作。可是她並沒向母親詢問其他細節,比方說「爸爸去了哪裡收拾怪物?」或是「他何時會回來?」畢竟,除了自己外,她並不懂得如何真正的關心別人。
  某程度上,這也該歸咎於她的父母,他倆從來都只將所有的思維都放在女兒身上。這是一個人獲得過度關注的結果--她將不會懂得,其他人並不是天生就有義務要善待自己,即使……自己有著他人所沒有的先天缺憾亦然。

  媽媽對女兒展露一個慈祥的笑,道:「要是你喜歡吃,媽媽每天也可以煮給你吃。」那麼說……這頓飯是媽媽親自下廚?
  月「哼」了一聲,道:「差遣傭人來做不就行了嗎,何必那麼辛苦自己,又浪費時間?」
  接下來,她坐到桌前開始大喝大嚼。媽媽再也沒說什麼,月假裝沒看見一層蒙在母親臉上的陰霾。
  整頓早飯在靜局中進行,再也沒有人說話,大廳清靜的程度,是連僕人經過的腳步聲也發出回音。

  吃完早餐,僕役們迅速俐落地收拾好碗盤,轉瞬間,飯桌回復到飯前的空無一物。母親喚了正準備回到樓上的月一聲。
  「小月,今天貝爾露斯小姐會來,妳記得嗎?」
  「唔。」
  從四歲開始,月便沒再上學。至今為止,魔界「拉希布爾多」都不存在義務教育,雖然大部分魔族都在國內接受學校教育,但他們的父母有權在家自己教育他們,或送他們出國唸書--「米德加爾特」的阿斯科特羅斯學園是一個比較熱門的選擇。另一方面,「拉希布爾多」政府並未為提供予有特殊需要之學童的教育有多投放資源,這在一定程度上為「在家自學」形式的教育提供了發展機會--「在家自學」屬於特殊教育的範疇;而特殊教育的理念,就是提供純為學生度身訂造,有別於一般學校系統的教育。

  聽見了門鈴聲的女僕打開大門。「太太,您好。」站在那裡的,是一位打扮端莊婉約的年輕姑娘。
  「哎呀,貝爾露斯小姐妳來了。小月她啊,已經在房裡等妳了。」母親邊說邊將過門客迎進玄關,又吩咐剛才開門的女僕:「艾婷蕾,麻煩給我沏兩杯茶。」
  「欸,太太,其實,我有一個不情之請--是為了小月的。」剛進門,鞋都還沒脫的貝爾露斯小姐開口道。歌德.貝爾露斯,是月的家庭教師,在司狼家工作已有三個月。
  「為了小月的?是什麼事呢?」
  「我想帶小月到街上活動一下。」
  司狼家世代為魔界武官,被王室賜予了「拉希布爾多」一席之地,換句話說,月是身為地方領主千金。在鄉下長大的她,從來沒有在熱鬧的街道上走過--包括自家領地的城下町。即使是在以前還在上學的日子,她也是坐車往來家與學校二地,從未踏足過城鎮的街道。後來,因為發生了作為月退學原因的那起事件,她的性格變得比之前更為古怪、孤僻,而且不願意外出。所幸的是,即使不願意到學校去,但月仍願以書本為伴,因此在貝爾露斯小姐來教她之前,她也未致於連個丁字都不會寫。
  「貝爾露斯小姐,」母親一臉為難,「小月的性格,妳不是不知道的。她不會願意出去的。」
  「請恕我直言。太太。妳可曾強迫過小月做些她不願意做,卻非做不可的事?」
  對於母親而言,這是個唐突的問題。不過她依然冷靜地回答:「我們從未強迫過她。」
  「那樣很不妙,真的很不妙。太太,把孩子視為家中的公主跟王子,情況有如溫室內的花朵,經不起風吹雨打。你們寵愛小月的方式,會令她以為,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會像你們一樣,遷就她、愛護她,並以她為中心。」
  貝爾露斯小姐道,儼然一副專家的口吻。「自小『衣來張手、飯來張口』,無須經過努力便可以想要什麼就有什麼,無須表達自己便能得到一切,」她瞥了一眼在大廳排成一列,隨時候命的十數名僕役,「凡事皆有人為她解決。在這種環境下成長,會令她在長大後,缺乏與外界溝通和自己處理事情的能力,亦無法承受由外界給予的壓力,以及不懂得為人設想。」
  儘管貝爾露斯小姐已說到這份上,但母親卻不肯點頭。「我了解妳的意思,也很感謝妳那麼熱心,妳是我所見過的最稱職的家庭教師。可是,貝爾露斯小姐,對於小月,她受的,妳教她;不受的,勞煩妳還是遷就遷就她的脾性吧。我們沒想過要她變得如何出色、或是獨當一面,我們有能力養她一輩子。」
  「養她一輩子?」貝爾露斯小姐莫名其妙的,有點動氣,「每個人都必須對自己的人生獨自負責--你們並沒有虧欠了她什麼。」
  母親搖搖頭,否定了貝爾露斯小姐的說法。「不,我們的確虧欠了她--小月她,第一性徵有著天生的缺憾。」
  聽到這裡,貝爾露斯小姐恍然大悟。
  「我們在小月沒能下抉擇之時,將小月帶來了這個使她痛苦的世界。無論如何,我們都會好好照顧小月,不讓她受到來自外界--尤其是來自他人的傷害。希望妳明白,貝爾露斯小姐。」

  --他們都不是壞人。
    不過他們都無法幸福。
[注2]


[注1]取「米德加爾特」(Midgard)中庭之意,其被設定為世界的中心。
[注2]抄考自日漫「鋼之鍊金術師」外傳<盲眼之鍊金術師>:「大家都是好人。不過大家都無法得救。」
引用

noreu2003
2012-11-4 16:18
# 27

番外篇 不過是星期天


  每天晚上九時,月都會準時上床睡覺。這天也不例外。
  「我去睡覺了。」
  「你可以再看多一會兒電視啊……」
  儘管媽媽這樣說,月卻不願接受她的好意,「不了,無聊又吵耳的電視節目,不看也罷。」有一點也許家長們都會有所共鳴的是,哄小孩上床睡覺是非常困難的事,他們每天似乎都有用不完的精力,已經很晚了,還不肯乖乖上床睡覺。很多小孩會為了能夠晚點就寢而與父母周旋到底;而父母也會為求將子女弄上床而使盡威迫利誘等招數。
  可是月卻是個例外。自小開始,她從未讓母親煩惱過這種問題--這實在不得不讓人由衷感到慶幸,事關月這個孩子,已經有太多的問題要讓父母煩惱了。
  「就這樣,晚安。」月正眼也沒看母親一眼,便逕自回到樓上。

  換上了睡衣,月熄掉房裡所有的光源,然後躺到床上。
  在她腦中,回想起那時候,萊菲所說的、那番嫌棄自己的話。
  「你滾開……我討厭不男不女的。」
  這句話……老早傷透了月的心。居然連最好最好的朋友都這樣說……
  連最好最好的朋友都要捨棄自己……
  那麼……世上還有什麼人是值得信任的呢?
  甚至是自己的父母,肯定也只是因為甩不掉這個累人的包袱,所以不得不容忍她的存在而已。
  雖然母親處處遷就自己,只要是自己說想要的東西都會買給自己……但偶爾會顯現在母親臉上的那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……就好像今天早上吃飯時那樣,卻讓月不其然地感到噁心。而父親身為大魔導士,經常接到王室下達的除魔命令而離家執行任務;但即使他留在城中,除了鑽研科技玩意和跟親戚來往,此外也看不出他還有什麼別的興趣。
  對了,每次看見父親,都會被他唸著「要好好唸書,和用功學習魔法」。還有,可能他們以為自己不知道,但她並不是沒聽見,他們曾經由衷的抱怨過,「像那樣的問題兒童,永遠都要別人替她操心」……

  面對虛偽的母親,還有對自己漠不關心的父親……在這個家的每一天都感覺像在地獄中一樣。

  因為妳比較特別,所以要比別人更努力。
  雖然小月是如此特別,但也一定有能夠接受這樣的小月的朋友的。
  小月妳是我們很特別的女兒。

  「老是說我『特別』、『特別』、『特別』……吵死了!真是的!你們認為是我自己要變成這樣的嗎?」
  誰叫我上輩子沒長眼,投胎投到司狼家?
  誰叫我好死不死,生下來不男不女,雌雄同體?
  月翻了下身,負氣的一拳揍在小熊布偶的臉上。「朋友、特別什麼的……我才不希罕!不希罕!」
  對……
  在別人未捨棄自己之前,就先捨棄別人。
  只要這樣,就能保護自己……
  需要特別說說的是,這時的月頂多只會因為天生不幸殘缺,以及人際關係不如意而怨天尤人,並沒有顯示出她十一歲之後那種出於對世界深沉的憎恨,而毫不在乎犯下恐怖的殺人罪行的傾向。
  「啾啾……」
  「咦?」在黑闇的睡房的某個角落,傳來動物的叫聲。「是什麼呢?」
  月覺得很害怕。要是長大後的月倒也罷了,可是當年只有六歲的月剛剛開始懂事,面對黑暗裡看不清楚的物件、曖昧不明的陰影與聲音,理所當然會恐懼了。
  「啾啾……啾啾……」聲音愈來愈接近。月把身體縮作一團,一手拉起被子,將自己整個人塞進被窩。
  都已經那麼晚了……難道……有鬼?
  正當月在胡思亂想時,出現在她眼前的是……

  一頭全身黑漆漆,插著雙翅的小動物正抬頭望著自己。
  那是……一頭小黑翼龍。月很驚訝。為什麼一頭小黑翼龍會出現在自己的睡房?
  「啾啾!」翼龍對月叫著。令人煩躁的小東西。
  「小動物滾開!真討厭……」月想趕走牠,但這翼龍卻毫無要遵從的意思,只是不停地衝月發出叫聲。
  「啾啾啾啾!」
  「滾!」
  「啾!」
  「啊!」月這下惱火了,「怎麼不滾啊?我沒多餘的食物給你啊!滾開啦……」
  「啾嗚……」翼龍似乎心受重傷。月看到牠眼中帶淚。
  「嘖……」月無奈地嘆了口氣,「沒想到我竟栽在這小東西手上……算了。過來吧。」
  她向翼龍伸出右手,翼龍立即跳到月懷中。牠滿足地叫了一聲:「啾~~~」

  「你啊……」
  「啾?」
  「怎麼會來到這裡的?嘿,即使問你也不能回答啊……」
  月取笑自己所說的傻話。
  「啾……」翼龍用頭輕輕磨擦月的臉,似是看出了月有心事,並想要給予安慰。
  但她剛才卻想要讓人家滾開。
  「對不起……」月以難得的溫柔語氣道歉。然後,她注意到翼龍的脖子上束著一條百合色的帶子。換句話說,這傢伙應該是有主人的。「你這小東西,居然拋下主人自己跑出來了……」
  「啾……」
  「如果你可以一直陪伴我就好了……不過你的主人會擔心哩……」
  「啾……」彷彿通人性的翼龍,發出了一絲微弱的叫聲。
  「你累了嘛?那早點睡啦,明天……」月說著說著,眼皮也不自覺地開始下塌,「明天……我再帶你去找你的主人……好了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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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oreu2003
2012-11-4 16:19
# 28
*      *      *      *      *

  「這裡是……」月喃喃自語,不知自己身在何方。四周白茫茫一片,什麼都看不見。「難道……這是夢境嗎?」
  不知為什麼,有時她還是可以知道自己正在發夢,可能這裡的光比平時強吧。
  「啾!」原來那頭小黑翼龍都在。「哎呀。」月很高興的蹲下去,摸了摸翼龍的小頭,「到底這裡是……咦?」
  翼龍忽然消失,害月小小的嚇了一跳。「發生什麼事?」

  經過一陣閃光之後,在月眼球內反映出的,是一座大得有點兒誇張的神殿。而月就剛剛好待在神殿的正中央,在這優越的位置之下,她完全感受到神殿散發出來的古老、神聖和威嚴;但除了這些之外,她還感到這裡好像似曾相識似的……
  這時,一步一步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,而四周的環境也因腳步聲的關係,變得越來越清晰。月暫時維持著蹲下的姿勢。她發現自己被一個出現在後方的巨大陰影所覆蓋。她轉過身抬頭一看,一名男子映入了她眼內。
  這男子有著長長的灰白頭髮,紅色面具蓋住了他的右臉,身上披著深色長衫搭配馬靴,脖子圍著百合色圍巾。
  「你是誰?」月單刀直入地問。男子嘴角微微上揚,似乎並不介意這種孩子式的直率冒犯,他將面具卸下,萬萬想不到,隱藏在面具之下的,竟然是一張可迷死萬千少女的武器!初步估計二十有五,兩道充滿英氣的眉底下,是一雙形狀細長、線條優美的琥珀色眼睛。那高挺筆直的鼻,還有那兩片幾乎可以說是誘人遐思的性感薄唇……但看真點,這張俊俏的臉卻毫無血色,白得根本不像人,倒有幾分像鬼……加上他的頭髮又是白色的,於是更加強了這個感覺。月看著想著,不期然有點畏縮。
  男子用溫和而不帶敵意的眼神看著月,道:「我叫黑帝斯。」
  「這裡又是哪兒?」月站了起來,東張西望。
  「這裡是我的城堡,同時也是妳的家,我的普西芬妮。」說完,男子看著月的眼神,加添了一份愛憐。
  「我的家?普西芬妮?」月一臉困惑的看著男子。「你在說什麼?我不明白。」
  男子露出了充滿寂寞的微笑。「看來妳是什麼都不記得了。不過也難怪,畢竟妳曾經住在這裡,卻都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了。」
  啊?
  月張大了嘴巴。這時,她聽到一連串東西輕輕拍打的聲音。
  咯達--咯達--
  那似乎是在室外傳來的。雖然微弱得幾近無聲,但只要屏氣凝神,還是會清楚聽到。
  月東張西望,看見這棟建築物唯一的出入口。她以小步跑過去圓形建築主體前方的柱廊,從那兒看出去,竟看見雪花正紛紛揚揚地飄落。
  「哇--是雪!好美!」一瞬間,彷彿已忘記了自己身處異境,月的眼睛閃閃發光,她像個普通小孩子一樣,興奮的叫嚷著。
  男子來到月身後,道:「這場雪已經從無間斷的下了一千年。我已經不記得水仙與八重櫻開花時到底是怎樣的一副光景。」
  糖霜般的雪花,從灰濛濛的天空紛揚絳下,把一望無際的大地覆蓋,使其顯得異常潔淨。遠目盡望,山山是雪,路路皆白。飛鳥絕跡,人蹤湮沒。自身所處之建築物就似是空闊遼遠之境中的唯一定點,遐景蒼茫,邇景孤冷。
  雖說這樣的雪景真的好美,不過要是連續一千年都只有雪可看,便未免太沉悶了。
  「這到底是什麼地方?」月眼也不眨地看著室外的降雪。
  「這是我的國度,『阿斯科特羅斯』。」
  「阿斯科特羅斯?」這個人到底是在說什麼啊?不對,因為我在做夢,將夢裡的事物當真,豈不是個笨蛋?
  而且,說也奇怪,外面明明在下雪,自己卻不怎麼覺得冷。明明自己並沒穿上棉襖之類的厚質衣物啊。
  可是,無可否認,這個地方一切都似曾相識。
  月不再看雪,轉而開始打量自己身處的建築室內。
  這個自稱黑帝斯的男子,說這個分明是一座神殿的地方是他的城堡。
  這是一幢用混凝土澆灌而成的建築,主體呈圓形--自己的祖國「拉希布爾多」也有不少類似的建築,但通常用作宗教用途。頂部有一個用於採光的圓形大洞。這個洞也是整幢建築唯一的採光點,這樣以來光線從頂部泄下,並會隨著太陽位置的移動而改變光線的角度,給予人一種神聖莊嚴的感覺。穹頂內部還做了五層凹格,凹格的面積逐層縮小,但是數量相同,因此更加襯托出穹頂的巨大,並給人以一種向上的感覺。大理石的地面上也使用了格子圖案,並在中間稍稍突起,當人站在建築中央向四周看去時,地面上的格子圖案會變形,進一步給人造成一種空間巨大的錯覺。
  阿斯科特羅斯(Asphodelus)[注1],這還真是個被濫用得過份的名字:「米德加爾特」有所名校叫做「阿斯科特羅斯學園」;祖國「拉希布爾多」最有錢的闊佬,蓋了一棟別墅叫做「阿斯科特羅斯原野」;「米德加爾特」史上有次起義,取名「阿斯科特羅斯革命」;聖國「維佐柏絲」遠近馳名的溫泉小鎮,名為「阿斯科特羅斯」;南方精靈界「嘉德麗雅」最有名的茶葉出產地,稱為「阿斯科特羅斯」……月曾經在一次百無聊賴之下翻書,知道這個名字的出處--「彼岸之花」,講白了,指的是水仙花[注2]。
  至於「黑帝斯」……
  月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的男子瞧。
  對了,這個名字是在以前唸過的童話故事中提到過的……冥王的名字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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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oreu2003
2012-11-26 02:04
# 29
  慢著,冥王?
  不是吧!
  月因著得出的結論而大吃一驚,雙眉轉為平直。這時,男子蹲了下來,這樣他便得以跟身材短小的月面對面了。
  「能夠看見普西芬妮重生於世上真的太好了。不過,這也是註定了的事。畢竟,所謂的偶然根本是不存在之物。
  「啊?」
  「結束了短暫的人生,爾後度過日復日、年復年的漫長歲月,經歷了眾多的語言與事件的引導的我,充分瞭解到由古而今,所有發生的事全都有意義--你我今日於夢中相見,也是一樣。」
  月疑惑的瞇眼看著男子的臉。「你說什麼啊?」
  「我是說,你和我有著緣份。」男子依舊溫和的微笑著,「就算沒有殘留在記憶中,但只要是曾經締結過的緣分,就不會消失。不管是多麼渺小的相遇與邂逅,都必然會給未來帶來影響。」月從那人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。「你與我之間,是早就己經有所關聯的了。」那人最後說。
  什麼啊?月不以為然的盯著眼前這男子。說什麼於夢中相見、什麼你和我之間的緣份,你只不過是我夢中的一個角色,是我憑空想像出來的而已嘛!
  也許是從月眼中察覺到她心裡所想的端倪,男子臉上的笑意消失無影,取而代之的如同王者一般堅毅又嚴肅的神情。「夢,從來都不止是夢。」
  說到這裡,月張開雙臂,擺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態度。
  這時,男子站起來,並抬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大鐘。「我的時間無多,沒辦法了。」那是一口古色古香的巨大擺鐘,由於月所身處的地方可以說是徒有四壁而別無長物,大鐘的存在被大大凸顯而出。鐘面只有一根指針,正指著XI的位置。「歷史將要重演,我不能放任不管。」
  面對那突如其來的態度改變,月有點困惑。貌似根本不在意月的想法,男子繼續說了下去。「在不很久遠的將來,妳所在的世界將面臨大危機。過去敵人的目標是『拉希布爾多』,而妳我則是她手上的兩隻棋子。對目前的對奕感到厭倦的她,正要啟動另一場遊戲。這次的棋盤已經越出了過去已知的世界,連未知的東方領域,甚至連像我這樣的往生者所在的『彼岸』都被牽連在內,同時也有更多的棋子掌握在她手中。」
  也許現在才來說是有點太遲了--本故事發生於這個名為「格勒爾斯」的大陸,它是一個向大洋突出,描畫出一道平緩弧線的巨大半島,上面屹立著咱們所熟知的諸國--神聖的國度「維佐柏絲」位於北方,精靈界「嘉德麗雅」位於南方,擁有最長的海岸線,其遼闊的邊疆更可從西陸延伸至中東。魔界「拉希布爾多」被包夾於上述兩國之間,她們的國土面積均是「拉希布爾多」的十倍左右,此外還有曾經作為聖國外飛地、現已自成一國的中庭「米德加爾特」,她位於「拉希布爾多」之內卻是個獨立主權國,至今在各方面受到魔界很多關照。
  穿越「格勒爾斯」向東前進,那裡橫臥著遍布蠻族與魔物的未開墾的土地。再往前就是廣闊的砂漠了,擁有能夠開墾不毛之地能力的異族們在那裡守護著他們的「生命之源」。如果再往東走的話,那裡就是「塞布爾茲」--一片自古被概括稱呼為「東方」,遙遠而神秘的遼闊土地。自古以來,西方便有著兩條通向東方的貿易路線--其一是始於精靈界「嘉德麗雅」的海上路線,其二則是被稱為「砂漠馬道」的陸上路線。時至近代,「塞布爾茲」與「格勒爾斯」的交流已不再局限於貿易,而更多涉及到文化與學術。愈來愈多受到前所未見之文明所吸引的人,慕名前往研究探索,即使對一般「格勒爾斯」居民而言東方仍然是謎之國度,但其神秘度已較前大大減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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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oreu2003
2012-11-26 02:05
# 30
  「既然跟妳重逢是命運那傢伙的意旨……」男子最後說,「那我可要好好利用這一點。」
  此時月已陷進了腦袋嚴重消化不良的狀況。歷史?棋子?命運?什麼意思?意旨?利用?怎樣利用?完全一頭霧水的她偏著頭,不解的看著男子。「你想說什麼?」
  「晚一點妳會明白的。」說完,男子重新蹲下來,以非常認真的眼神直視月。「從今以後,我要守在妳身邊保護妳,不讓人損傷你一根寒毛。」
  「守在妳身邊」--這個字眼觸動了月的神經。她的聲音震抖著。
  「……守在我身邊?別開玩笑了。」
  「我並不是在開玩笑。」男子以平靜的語氣道。
  「你知道我是什麼嗎?我是個沒有性別、既非男、亦非女的怪物!不會有人--包括我自己--能夠接受這樣的我,更別說待在我身邊!」
  這時,男子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,但月無視他的反應,繼續說下去。
  「所有人都是不可信的!就是生我、養我的父母也並不喜歡我,他們只不過是因為沒法甩掉我,而不得不容忍我而已。每個來陪伴我的人……都一定會中途捨棄我!」
  當日萊菲拒絕自己的情景、她對自己說的那番嫌棄的說話,有如走馬燈般一一在月的腦海中重播。她蹲了下去,雙手按在耳邊,全身就好像地震似的不停顫抖,「不要再說……不要再說什麼『守在我身邊』!我已經忍-受-夠了背叛!」
  「我跟其他人不一樣。」男子抓住月的雙肩,想要讓她冷靜下來,「我絕對不會背叛妳的,普西芬妮,請你相信我。」
  「每個人都是一個樣的,你憑什麼例外!」月瞪著通紅的雙眼,大聲質問男子。那個萊菲,最初月也以為她跟其他人不一樣,以為她必定能夠接受自己身上的缺憾。
  結果,那個人最後還是將她推開了。
  想到這兒,淚珠從月眼中一一滾落。
  男子一把將月擁進懷裡。月殺個措手不及,在他懷中微微掙扎著,誰知,男子把她摟得更緊,深怕月會從他懷中逃去似的。「對我而言,普西芬妮就是普西芬妮。雖然妳已經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,但妳還是我的普西芬妮。」
  其實月並不是很懂這男子到底在說什麼。到底誰是普西芬妮?「跟以前不一樣」又是什麼意思?
  然而,這些問題並不重要。月停止了掙扎,並將頭埋進男子的胸口。一開始,她激動的啜泣著;後來才漸漸恢復了平靜。
  男子邊輕撫著月的髮絲,邊喃喃自語。
  「普西芬妮,無論是在何時,妳都是我無法形容的安慰。最初的時候,我一個人待在那個黑暗的房間,我以為全世界都已將我遺忘掉。可是,最終妳卻出現了,你聽到我彈奏的魔音,被牽引過來我面前。當年身穿成套白衣的妳,就像個天使一樣美麗而耀眼,從剎那間我受到了感動,雖然當時我並不曉得那種感情是什麼,不過那肯定就是『喜歡』吧,所謂的『一見鍾情』。」
  被抱在懷中的月沒有反應。男子繼續說了下去。
  「但我也有感到希望破滅的時候。當我知道妳是我兄長的小女兒,而我是妳的王叔的時候,我就知道,妳跟我絕不會有結果。即使撇開政治因素不論,妳跟我也依舊不可能。我很清楚這場戀情的結局,所以後來我不願意再跟妳交談,只要不再跟妳有所接觸,不用多久我就會對妳喪失感覺……我是這樣想的。
  「然而,多年後……我離開了以往身處的世界,而妳竟也緊隨我後。面對著你,當初那種強烈的感情再度浮上心頭,我發現,要將妳忘記簡直是妄想。我讓妳跟著我,並不是因為基於身為叔叔理應照顧姪女的立場,而是因為我喜歡妳啊!
  「命運相當眷顧我,但同時也很會戲弄人。所謂的『彼岸』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,塵世人間一切枷鎖,在這裡一律起不了作用。儘管我從沒表達我的心意,但妳卻好像跟我心有靈犀一樣。當我知道原來妳對我也有那個意思,我心簡直樂翻了天。以往那種身不由己、任人擺佈的悲慘日子到此為止,接下來等待我倆的,只有無盡的幸福--我滿心以為是這樣。可是,一千年前,命運再一次將妳從我身邊拽走。
  「對我來說,妳就是希望與意義。沒有妳,我也就失去存在的意義。這個冰天雪地的『阿斯科特羅斯』,精準的反映出我的狀態與內心--只有一片空洞--一片深深的、無邊無際的空洞。心像石頭一樣冰冷而僵硬,拒絕所有干涉。」
  他停頓了下來。這時月已經呼吸平穩地睡著了。睡夢中的她並沒聽見男子後來的發言。
  「在夢中睡著」這概念乍看來很矛盾。一個人夢見自己變成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,他感到非常快樂,悠然自得,並認為自己真的是蝴蝶。突然夢醒了,他並不是蝴蝶,而是個人。到底是那個人做夢變成了蝴蝶呢,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那個人?
  夢,從來都不止是一個人的夢。
  夢,總是相連的。


  最後,他用哄小孩睡覺一般溫柔的語氣說道。
  「無論是在何時,普西芬妮妳都是我無法形容的安慰--我是真的如此覺得。當初看見全身灰白如同死人一般的我,妳並沒有逃開。妳是第一個沒有將我拒於千里之外的人,所以,我絕對不會背叛。從今以後,雖然有點『不太一樣』,我會待在你身邊,保護妳,守護妳。我的時間是靜止的,因此我只能在夢中跟妳相會。因為妳移動了,所以我也必須跟著移動。我會追隨妳前往下個、下下個時代,普西芬妮。

*      *      *      *      *

  「啾啾……」鳥兒的叫聲傳入了月的耳中。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。
  「嗚嗯……咦?」月醒了過來。眼前只有一片粉白,是房間天花板的顏色。「昨天……果然是個夢啊……」她從床上起來,打了一個大呵欠,擦了一下淺紫色的雙瞳。
  雖然是個古怪的夢,但卻也是個好夢。
  月不自覺嘴角上揚。
  「啾啾!啾啾啾!」身邊的小黑翼龍看來睡得很好,很有精神地叫個不停。
  「原來不是小鳥,而是你這傢伙在叫啊……」月伸手去摸了摸牠的頭,同時,翼龍頸上束著的一條百合色帶子映入了月的眼中。她直覺地聯想到昨天看到的男子脖子圍著的百合色圍巾。

  黑帝斯……
  「從今以後,雖然有點『不太一樣』,我會待在你身邊,保護妳,守護妳。」
  月回想起昨天像那樣子整個被人抱在懷中……那種感覺幸福得快死了。
  就像是自己的一切都完全被接納那樣,這是她從未感受過的。
  而且,那個人還承諾要「待在我身邊」。

  ……
  輕撫著小黑翼龍的背脊,月的內心點燃了某種溫暖的事物。這是躲在床上發洩、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的時候完全沒有萌生過的感情。

  --星星之火,可以燎原。
    不過,也要一開始別要遇上長天飛沙才行。



[注1]出自希臘神話。沒有正式名稱的死者之國,在此以「阿斯科特羅斯」為名,詳情參照[注2]。
[注2]根據希臘神話,剛剛離開人間的亡靈,會進入一個長滿水仙花,名為「阿斯科特羅斯原野」(Asphodel Meadow,根據希臘神話,水仙花被傳誦為在地府中出現的花--日本的則為曼珠沙華,又稱死人花,多生長在無人理會、草原等等領域上,在希臘神話中有著不祥的意味。)的地方,亡靈們必須向冥河擺渡人卡戎(Charon)付上一個小銀幣,以上船渡過五條河流,正式進入冥界。進入審判之地,亡靈的所有往事將被一一陳述。若被判斷為非善非惡的,被送返「阿斯科特羅斯原野」,成為不能安息的孤魂。


[ 本帖最後由 noreu2003 於 2012-11-28 02:35 編輯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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